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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晓晖的革命生涯

2017-10-26 13:26:58来源:红岩春秋杂志社

 

陈朝权 魏全红

 

雷晓晖,1922年踏上追求真理的革命道路,1925年考入上海大学,经李硕勋、阳翰笙介绍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并转党。1927年在汉口从事妇运工作期间,与聂荣臻等被湖北选区选为党的五大代表,出席了中国共产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大革命失败后,她奉命转入地下,先后在重庆城区、荣昌、潼南等地从事地下工作。新中国成立后,她长期从事教育工作,1985年离职休养。200518日病故,享年100岁。

 

辗转成渝搞学运

雷晓晖,又名雷兴政、雷志烈,1905120日出生在四川省安岳县岳阳镇一个商人家庭。她7岁进私塾,11岁入读安岳县立女子小学,1918年小学毕业。

1920年,雷晓晖考入四川省立第一女子师范学校中学部。学校要求学生不准参加社会活动,不准看进步书刊,只能在校读书。雷晓晖在女师读了两年半书,所学不能满足她的愿望,但又找不到合适的出路,因此苦闷万分。

1922年,四川各地军阀为扩充势力,纷纷将教育经费挪作军费开支,引起教育界的强烈不满。6月,四川学生联合会号召全川学生联合抗争,争取教育经费独立。四川省立一中校长夏斧私曾留学日本,思想比较进步,对学生的革命活动给予大力支持。四川学联成立后,省立一中的李开灼(后改名李硕勋)、欧阳本义(后改名阳翰笙)均被选为执行委员。他们四处活动,动员各学校的同学参加学联。

吴玉章当校长的四川省立高等师范学校是领导学生运动的大本营。省立高师的教师王右木、学生童庸生是学运骨干。四川学联执委会分给李硕勋和阳翰笙的任务就是宣传动员一女师的学生参加学联。

一女师的校门关得很紧,难以进入。阳翰笙和李硕勋设法送一些报刊、书籍进去,让她们感受五四运动的新思潮。一女师的学生推举雷晓晖与李硕勋等接洽,后来又选她为学生代表,向校长提出在一女师校内成立自治会和参加四川学生联合会的要求,得到了准许。一女师学生自治会成立后,选雷晓晖、陈琼璧、王瑜璠为参加四川学生联合会的代表。

军阀对学生的抗争进行了镇压,但并没有吓倒广大师生,反而激起了大家的更大愤慨,学生罢课、游行掀起了新的高潮。风起云涌的学生运动迫使省议会不得不同意召开大会,解决教育经费独立的问题。四川省学生联合会推选李硕勋、阳翰笙、雷晓晖等几十名同学为代表参加会议,与省议会谈判。经过多次谈判斗争,省议会通过了学生代表的议案,划拨全川肉税作为教育经费。

学生胜利了,但李硕勋、阳翰笙、雷晓晖等参加会议的学联代表,却被省政府勒令开除。

雷晓晖早就听说设在重庆的省立二女师校长蒙裁成思想进步,是老同盟会员,他聘有肖楚女、张闻天、廖划平等进步教师任教。于是,她写信给蒙校长,请求转学到二女师,蒙裁成复信欢迎雷晓晖前去就读。

雷晓晖的表姐唐克坚,因拒绝包办婚姻也同雷晓晖一道前往重庆。李硕勋和阳翰笙在东门外江边码头预定了一只木船,4人商定先去宜宾,然后走水路去重庆。

到重庆后,雷晓晖和表姐唐克坚进了二女师。李硕勋和阳翰笙原计划转学到川东联合中学,因川东联中换校长引发学潮,李硕勋便去了北京,准备报考大学,阳翰笙因路费不足,转去泸州川南师范校。

雷晓晖在二女师读书期间,受到肖楚女的影响,参加学生运动,反对包办婚姻,提倡妇女剪发。

1923年秋,阳翰笙去北京和李硕勋一起复习功课。其间雷晓晖与他们互寄进步书刊,常有书信往来。后来李硕勋考入上海大学社会学系,阳翰笙也在第二年插班考入上海大学,与李硕勋同班。

加入组织干革命

192410月,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力邀孙中山北上共商国是。孙中山当即发表北上宣言,主张废除不平等条约,召开国民会议,得到了全国人民的拥护。在共产党的号召下,上海、广东、浙江等省先后成立了国民促成会。

为对抗段祺瑞政府的善后会议,孙中山和李大钊商定,于19253月在北京召开国民促成会全国代表大会。3月初,四川省推选雷晓晖等10名代表到北京参加会议。会后,新三民主义思想很快传播到全国。

李硕勋来电报约雷晓晖报考上海大学。上海大学表面是国民党主办,实际是共产党领导,许多进步人士也都在上海大学任教或兼课。

1925422日雷晓晖由天津乘船,51日抵达上海。当时阳翰笙患严重胃病,李硕勋、刘昭黎陪他去杭州疗养,住西湖边上的葛岭山庄。雷晓晖随即去了杭州。5月中旬,钟复光从北京送赵君陶来杭州养病,与雷晓晖同住。雷晓晖和赵君陶每天按时读书看报,亲如姊妹。

5月下旬,何秉彝给李硕勋来信,说上海工人罢工斗争很激烈,要他们回上海参加运动。李硕勋动身去上海前,要雷晓晖安心复习,又托阳翰笙帮助她。五卅惨案发生后,党组织安排阳翰笙代表全国学生联合会参加上海工、商、学联合会,组织罢工、罢课、罢市斗争。几天后,雷晓晖亦去了上海,住学联附近。

8月,雷晓晖考上了上海大学社会学系二年级的特别生,与李硕勋、阳翰笙同班。10月,雷晓晖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这时阳翰笙已是上海大学的党总支书记。12月,经李硕勋、阳翰笙介绍,雷晓晖由团转党。

19261月,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广州召开。上海大学因扩建校舍成立了募捐委员会,推举曾出席过国民促成会全国代表大会的雷晓晖为募捐代表之一,同其他募捐代表一起去广州向出席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华侨代表募捐,雷晓晖等超额完成任务回校。

后来,雷晓晖筹集经费回川,国民党四川省党部左派负责人、中共四川省委书记杨闇公安排雷晓晖到国民党四川省党部任妇女部长,筹组重庆妇女联合会。19268月,广州国民党中央妇女部决定915日在广州召开妇女代表大会,重庆各界妇女联合会选举雷晓晖为代表。

腥风血雨漫荆楚

192713日,雷晓晖受组织的安排,到武汉做妇运工作。武汉国民政府举行庆祝北迁和北伐胜利大会,武汉妇女协会和工会派出宣传员在江汉码头宣传。英国水兵驱赶听众,打伤、捅死多人,激起公愤。5日,武汉群众示威游行,在工人纠察队的配合下,占领了英租界,收归中国政府管理。

蒋介石发动“四一二”政变后,出现了以武汉为中心的革命营垒和以南京为中心的反革命阵营,互相对立。党中央决定在武汉召开党的五大。雷晓晖和聂荣臻等被湖北选区选为出席党的五大代表,聂荣臻因事未能出席,雷晓晖于427日至59日,出席了中国共产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出席这次大会的代表有毛泽东、刘少奇、向忠发、项英、蔡畅、蔡和森、苏兆征等。毛泽东在会上力主对蒋介石痛加反击的发言,给雷晓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次大会仍然选举陈独秀为党中央的总书记。

五大闭幕不久,湖北军阀夏斗寅叛变,在国民党第35军军长何键的策动下,长沙驻军第3533团团长许克祥亦叛变,江西的朱培德宣布脱离武汉国民政府而独立。武汉国民党的上层分子亦随之动摇,加之武汉国民政府遇严重经济危机,更促使武汉国民党上层分子由动摇而转向叛变。党组织指示党员作好准备,在必要时分别转移到安全地方去。

715日,汪精卫公开背叛革命,共产党员遭到抓捕枪杀,白色恐怖笼罩全国。雷晓晖和吴竹君按党的指示转移到武昌,住在雷晓晖五妹夫张朝宜(时任总工会纠察队大队长,被派往天津任区委书记,后牺牲在北京天坛)家。不久,党组织来传达上级指示,要雷晓晖去上海,然后去莫斯科读书。但第一批去上海的人全部被捕,组织又决定暂停去上海,让雷晓晖回四川做党的工作,并给雷晓晖送来介绍信。

雷晓晖回到重庆,无法与党组织接上关系。重庆白色恐怖严重,四处搜捕从武汉回来的人。雷晓晖和吴竹君遂去宜宾,住在吴竹君姑妈家中。不久,何人可(即何若虚)来与雷晓晖联系,他是中共宜宾县委书记。一月后,何人可对雷晓晖说他要回家,县委书记由雷晓晖代理。因他未向雷晓晖交代与上级的关系,雷晓晖无法开展工作。同年底,雷晓晖又回到重庆。

广汉起义响惊雷
    19281月,潼南县(今潼南区) 双江镇永绥小学校长杨衡石(杨闇公的二哥,曾是国民党四川省党部驻武汉办事处主任)聘请雷晓晖去双江镇永绥小学任教。

6月,中共四川省委书记罗世文来双江,雷晓晖向罗世文说明情况,要求接上党组织关系。不久,党组织指示他们成立潼南县双江支部,杨衡石任支部书记,吴竹君任组织委员,雷晓晖任宣传委员。

12月,省委组织部穆青给雷晓晖一张介绍信,叫她去广汉找第28军第2混成旅第1团第3营营长曾学圃(共产党员,安岳人),接上组织关系。当时雷晓晖父亲的堂弟雷语高在广汉第28军第2混成旅任军需处长兼广汉县长,因掩护身份需要,雷晓晖找到雷语高,由他出面安排雷晓晖任广汉县女中校长。雷晓晖根据组织安排,聘用的训育主任黄梦谷,教师杨梦湘、李索寓,职员安继雍、张大良和几个工人,都是共产党员,进步教师有陈旭初、谢啸冬(雷晓晖丈夫)等人。

19301025日晚11点,全城停电,广汉男中教师曹荻秋(共产党员,广汉起义核心领导人之一)敲响了学校内的铜钟,发出起义信号,28军第2混成旅第1团和第2团首先起义。起义人员左臂缠条白毛巾,右臂脱去衣袖,袒露在外,以示标志。

雷晓晖保管着广汉县苏维埃政府大印,不能离开学校。26日凌晨3点左右,广汉起义的领导人徐昭俊等人来到女中,让雷晓晖等非武装人员先撤走,以免敌人围攻走不掉。雷晓晖把广汉县苏维埃政府印章交给徐昭俊,与雷兴国、谢啸冬、陈旭初等一起出城,朝成都方向走去。因广汉起义失败了,一行人刚到成都就遇到戒严,四处搜捕从广汉出来的人。

真情温暖赵君陶 

1929年,雷晓晖用雷志烈这个名字去荣昌县立中学任教。其间,她因为选了几篇李大钊的文章作补充教材,引起了校长的注意。他了解到雷晓晖是武汉回来后改名雷志烈的,怀疑她是共产党,便串通当地恶霸威胁雷晓晖,迫使她离校去了成都。由于形势复杂和“共产分子”名声的影响,她已无法找到工作,辗转来到重庆,住在重庆方家什字的一幢小楼房里。

没有工作还得生活。雷晓晖心灵手巧,很会织毛衣,这在当时是一种并不普通的手艺。雷晓晖夫妇与周围群众关系很好,她专门给人织毛衣挣点小钱补贴家用,同时也密切注视着势态的变化。

193210月初的一天,一位朋友跑到雷晓晖家,说她看见赵君陶带着一双儿女在重庆,住在朝天门大江东旅馆,举目无亲,生活非常困难。

雷晓晖听到这个消息,心咚咚地跳。此时,在雷晓晖的脑海里浮现出与李硕勋、赵君陶相识的一幕幕画面。她立即赶到朝天门大江东旅馆,赵君陶和一儿一女及保姆住在一间小屋子里。当她们两相对视时,双方都愣住了,互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赵君陶便抱着雷晓晖哭道:“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雷晓晖问起她的情况。赵君陶拿出一张发黄的纸条,那是李硕勋的遗书,上面写道:

陶:

余在琼真认不讳,日内恐即将判决,余亦将与你共长别。在前方,在后方,日死若干人,余也其中之一耳。死后切勿为我过悲,惟望善育吾儿,你宜设法送之家中,你亦努力谋自立为要。死后尸总会收的,绝不许来,千嘱万嘱。

勋。

九、十四

雷晓晖把赵君陶一家接到家中。经历了动荡的赵君陶一家,终于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落脚之处。赵君陶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工作,两家人的生活全靠谢啸冬教书的微薄薪金和雷晓晖帮人织毛衣的收入支撑,平时都是红苕饭就咸菜,隔一个星期才吃一次肉。

1933年初,雷晓晖托人给赵君陶在合川女中找到了工作。半年后,赵君陶离开合川女中,去了四川高县庆符镇李硕勋的老家,后来又到成都住她三哥家。因风云变幻,情况复杂,雷晓晖东躲西藏,不断搬家,与赵君陶的联系渐少。

饱经风霜不老枝

1933年,雷晓晖去重庆宏育中学任教,平安地教了一年书。1934年,又去巴县任教,次年出任巴县马王小学校长。抗日战争爆发后,雷晓晖组织领导师生利用各种形式进行抗日救国的宣传。

1941年暑期,雷晓晖去了丈夫老家广安县,在广安县中学兼课。因避空袭,学校迁到永兴乡,她受到永兴乡乡长任瀑悬、别动队员李东的监视,处境很不安全。194327日,雷晓晖全家迁居广安县城内。谢啸冬在广安师范和女中任教。广安各中、小学校长和教师都知道雷晓晖是参加过广汉起义的,怕惹麻烦,不愿找雷晓晖教书,她闲居家中。

1944年,因谢啸冬的关系,雷晓晖认识了杨玉枢、邹万楷、聂世毅、唐敌侠等。他们常来雷家交谈对形势的看法,酝酿组织读书会,共同学习毛泽东著作和进步书刊。读书会成立后,就去聂世毅乡下的佃户家中学习,后改读书会为自动社,雷晓晖等通过自动社来进行革命活动。

1946年,广安县地下党组织重组恢复,经党组织考察,原脱党后又加入自动社的,都先后恢复了组织关系,并分配了工作。雷晓晖做学运和妇运工作,还吸收了杨麟遨、熊开茂参加共产党。

5月,广安地下党工委书记骆安靖叛变,出卖组织和党员。82日晚上,特务和广安军警进行大逮捕,谢啸冬被捕入狱,雷晓晖乘乱逃走。此后,雷晓晖变卖家产,加上七妹雷兴国夫妇在经济上大力支援,才把谢啸冬营救出狱。

194912月,广安县解放后,谢啸冬分配在广安县人民政府任秘书,雷晓晖去城关区工作,很快投入到当地政权重建工作中。1950年,她被调去城关区第一完小任校长,后又在广安师范校、广安中学任教,曾任两届人民代表。之后担任南充市政协委员、常委等职,继续为党和人民工作。

19798月,雷晓晖去北京大女儿谢幼晖家,当她从阳翰笙那里得知赵君陶的音讯后,即给赵君陶写信,赵君陶很快就回信约她见面,信上饱含深情地写道:

志烈姐:

接到你这封出人意外的来信令我激动异常。四十七年前在重庆,我处在一种身负儿女重担、内心沉痛欲绝、飘零失所的的情况中,你从客店把我接到家里的事,至今犹在目前。看到信怎能不激动。我拟定下星期一去看你,一切话见面再说。(上午九时至十时你万别出去)两位阔别47年的战友重新见面了,双方都很激动。赵君陶一见满头白发的雷晓晖,叫了一声“志烈姐”就昏了过去。雷晓晖和大女儿谢幼晖急忙把她抬到沙发上休息。醒来后,赵君陶紧紧地握住雷晓晖的双手, 泪流满面地说:“志烈姐,想不到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两位老人相对而泣,47年的思念、痛苦和各自的遭遇,都包含在默默无言的对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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