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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侠女的合川义举

2017-10-26 14:16:32来源:红岩春秋杂志社

 

唐学锋

 

施剑翘,原名施谷兰,安徽桐城(今安徽枞阳)人,1905年出生。施剑翘的生父叫施从云,后将女儿过继给其弟施从滨。19351113日,施剑翘因在天津刺杀前军阀孙传芳而名震天下,被称之为“民国侠女”。入狱后,施剑翘得到社会各界多方声援和营救。19361014日,时任中华民国政府主席林森向全国发表公告,决定赦免施剑翘。随后,由中华民国最高法院下达特赦令,将她释放。 1940年,施剑翘与母亲随弟弟施则凡来到四川省合川县(今重庆市合川区),目睹日机轰炸的残酷暴行,她与弟弟施则凡毅然发起“一元献机”运动,在短短4个月里,募集资金购买了3架战斗机,分别取名为“合川一号”“合川二号”“合川三号”,将其献给正在浴血奋战的中国空军。此项活动,后经中国航空建设协会总会向大后方各省推广,对当时正处于困境中的中国空军抗战起到了积极支持作用。

合川大轰炸引发献机热潮

合川位于重庆西北部,这里三江汇流,是重庆通往陕西、甘肃等地的交通要道。在抗战时期,合川也是日机轰炸的重要目标之一。 1940530日,日本海军第15航空队出动27架轰炸机、3架侦察机空袭合川、广阳坝、涪陵等地。

上午930分,合川县得到前方对空监视哨发出日机来袭的情报,当即发出空袭警报。959分,又发出紧急警报。1037分,敌机群由北侵入合川,在北门外楼子坝、藕塘湾、瓦子口、扬鼓石一带及思沙乡、盘龙山、射击台、七块田等处及东渡口河边投弹。敌机群在合川一共投下炸弹35枚、燃烧弹4枚,并以机枪扫射,造成175人死亡、149人受伤,损毁房屋89间、木船12只。

当天,中国空军起飞11架霍克Ⅲ、7E-15战斗机在重庆上空布防迎敌。我机群未与敌机群相遇,惟有中国空军第4大队第21中队的高又新,正好驾驶1架编号为2107E-15战斗机巡逻至北碚附近,发现日机在合川轰炸。高又新来不及通知队友,单机向敌机群发起攻击,先后7次冲进敌机群编织的火网,将枪弹射向日机,并追敌至广阳坝始返。空战中,他驾驶的飞机中敌炮弹1发,枪弹2发。 722日,日本海军航空队出动78架轰炸机,陆军航空队出动36架轰炸机、3架侦察机,空袭重庆及周边地区。 中午1240分,合川县防空司令部向全县发出空袭警报。午后131分,又发出紧急警报。1 46 分 , 第一批日机24架由“品”字队形变为3个“一”字队形,自东南方侵入县城上空,投掷燃烧弹及炸弹多枚,并施以机枪扫射。3分钟后,第二批27架、第三批36架又相继进入城区上空投弹。此次轰炸,日机共投炸弹484枚、燃烧弹18枚,造成630人死亡、300余人受伤、210栋又4300间房屋和90只木船损毁。整个县城70%的地方遭到破坏,轰炸引发的大火至晚上12点仍在燃烧。 当天,中国空军虽然出动了34架战斗机,分批次升空拦截,却未能与敌轰炸机群相遇(日机有意避开我空军设防空域),仅在空战中击落日侦察机1架。这架被击落的日机是隶属于日本陆军航空队的98式陆上侦察机,机尾有编号86153等数字,飞行员为桑原太郎中佐及加滕光夫曹长,飞机坠落地点为重庆郊区的彭家花园。事后,参谋总长何应钦、侍从室第一处主任张治中、中国空军第一路司令毛邦初等人亲赴现场,察看日机的残骸。 “7·22”大轰炸,是合川在抗战时期遭受日机轰炸损失最为严重的一次,让合川人民认识到仅有消极的防空是不够的,应该“以牙还牙”,“以打击对付打击”,“予轰炸者以轰炸”。惟一有效的办法,就是帮助中国空军壮大实力,以充实防空建设。同年10月,重庆防空司令部召集党政军各界人士成立陪都防空节纪念大会筹备委员会,制定了《陪都首届防空节纪念游行办法》,决定自1119日至21日扩大宣传3天,各机关、团体、学校制作防空标语,组织人员上街宣传,21日上午在川东师范广场举行纪念大会。同时,于1119日至21日在中山一路中苏文化协会举办防空节展览会。 1122日,在合川社会各界举行的防空纪念大会上,担任纪念大会主席的施则凡(时任中央军校特训班副主任)在发言中提出了关于“一元献机”的意见,得到许多人的赞同和支持。弟弟的这个想法,深得施剑翘的积极响应和支持。她亲自上门拜访刚上任的合川县县长袁雪崖,动员和说服他支持这一活动。 127日下午2点,合川各界筹献“合川号”飞机征募委员会筹备会在合川县国民党党部礼堂召开。会议首由大会主席施则凡报告邀请各界代表召开此次会议的意义,次由施剑翘报告发起筹献“合川号”飞机之动机及意义。然后,大会对相关各项事宜进行了讨论。大会决定,正式成立“合川各界筹献合川号飞机征募委员会”,并选出53名委员,县长袁雪崖为主任委员,施剑翘为指导长,特聘卢作孚、康泽、陈立夫、施则凡、吴兆棠、陈瑞河、杨彬、胡南先为本会名誉会长。大会还通过了组织章程,内容如下:合川各界筹献“合川号”飞机征募委员会组织章则 第一条 合川各界鉴于现代防空之重要及“七·二二”被炸之惨痛,特发起献机运动,成立合川各界筹献“合川号”飞机征募委员会进行募集三十万至五十万元之款项,购买飞机三架捐献政府,以充实抗战力量。第二条 本会由合川各界推举五十一至六十一人组织。 第三条 本会设主任委员一人,常务委员十五人至二十一人。召集会议及主持一切会务之责。 第四条 本会下设总务组、会计、宣传、游艺、劝募五处,设正处长一人,副处长若干人,分负总务、宣传、游艺、劝募、会计之责,其细则总定之。第五条 本会聘请名誉会长若干,指导本会会务。 第六条 本会常务委员会每月开会一次检讨工作,并商进行事项。必要时,得由主任委员召集临时会议。 第七条 本会常务委员会议,本会常务委员、指导长及各处长均须出席、参加讨论。第八条 征募期间暂定三月,届满尚未能募足金额时,由本会再定处理办法。 第九条 本章则如有未尽事宜,得随时由委员会议决修正之。 第十条 本章则自通过之日起施行。(本章则经筹备会于127日修正通过)

施剑翘担任合川各界筹献“合川号”飞机征募委员会指导长职务后,充分发挥她的社会活动能力和影响力,为献机运动奔走游说,为献机运动的成功进行立下了汗马功劳。

献机运动得到民众的广泛支持

194012月中旬,第一次特别征募活动开始,廖新汉、张蜀瞿、刘雅卿、罗懋德成为第一批捐款者。

合川的“一元献机”运动,主要通过3种方式募集购买飞机的资金。第一种是“一元运动”,即通过广泛的宣传活动,号召全县人民自愿捐助;第二种是“特别征募”,即派人深入全县各地,对士绅、工商者进行劝募;第三种是“游艺征募”,即开展话剧、川剧和平剧(即京剧)义演活动,募捐资金。施剑翘为了献机运动的顺利开展,可谓呕心沥血。她亲自撰写文章,宣传献机运动的目的和意义,并由合川各界筹献“合川号”飞机征募委员会印成册子,在全县散发。 筹献“合川号”飞机敬告全县同胞书(节录)施剑翘亲爱的同胞们:

我们对日本小鬼子抗战已三年多了,这三年多的拼命抗战,不仅使小鬼子失魂丧胆,且得到世界各国对我们的同情和敬仰。小鬼子知道不能灭亡中国,在没有办法的时候,用飞机乱炸我们后方的民众。合川“七·二二”的大轰炸,大家都知道合川县死了几千,财产炸掉几千万元,房子也都烧光了。父母找不到儿女,妻子找不到丈夫,有好多逃出城的人没有被炸死,但是回来以后,房子、东西都烧完了。多少万被难的同胞,现在正过着惨痛的生活。同胞们:你们看见的只是合川一县,其他如重庆、铜梁、贵州、广西……各县各省被小鬼子炸死的人,炸毁的财产、烧掉的房子,不计其数。我们的仇人是谁?这个仇要不要报?我相信只要不是汉奸,只要是中国人,一定都想为国报仇,为被炸死的同胞报仇。但是这个仇怎么报法呢?会有人说,我们的空军也飞到日本去炸他们。可是炸他们不是一句话就办得到的。原因就是缺乏飞机。 我们如果要想叫敌人不敢来炸合川,我们只有拿出钱来购买飞机献给国家。国家飞机多了,小鬼子飞机不但不敢来炸合川,同时,我们还可以飞去炸日本,给我们全国被炸死的同胞报仇。现在,合川各界发起一元献机运动,合川县一共有七十三万人口,每人拿出一块钱,就是七十三万元,最少可以买一架轰炸机。这个风气一开,一县献国家一架飞机,我们四川省就有一百四十八县,还有其他省份,都能够一县一样的话,还怕小鬼子来炸合川吗?还愁被炸同胞的仇报不了吗?关于献机运动,虽有其他地方也在发动,但现在都还没有成功。假使“合川号”能够第一个先捐得先献给国家,这是合川县最大的最大光荣,要占抗战历史上有功的第一页。希望合川同胞努力捐款,更希望有钱的同胞除了自己多多的捐款而外,还要替真正贫苦的同胞代出这笔献机捐款,尽国民的责任,增加抗战的实力,提前得到最后的胜利。

同胞们!赶快完成这个光荣伟大的使命吧!

施剑翘还通过朋友关系,从重庆请来戎伯铭、甘南轩、施修纲、孟杰英、黄梅庵等名旦,到合川义演京剧。3天演出下来,共募集资金3.8万元。 在当时交通极不方便的情况下,施剑翘多次带队深入合川县的各个乡镇,向特定对象进行劝募。为了节省费用,在活动后期,施剑翘将办公场地直接搬至她的公馆——剑庐。为了支持女儿的工作,施剑翘的母亲将办寿宴的全部费用,捐给了“合川号”飞机征募委员会。涞滩镇的潘申之闻听此事后,也将为父亲80大寿祝寿的5000元捐出。而在同一天,献机委员会就在龚市和涞滩两镇共募集4.7万元。与施剑翘同行的袁雪崖一时大喜,在涞滩鹫峰的佛壁上,用隶书题写“一日之迹”4字,以作纪念。合川的党政军、工商及社会各界人士都被发动起来,积极参加献机募捐活动。在合川第九陆军医院治伤的士兵得知消息后,集体节食,将节省下来的百元伙食费转交给献机委员会。别盐乡的胡年盛膝下无子女,毅然将祖传的田产捐出,支持献机运动。合川县国立二中、瑞山小学的中小学生们,在老师的带领下,也以写标语、编歌词、演话剧等方式募捐,为合川的献机运动作贡献。 19414月下旬,合川各界筹献“合川号”飞机征募委员会将募集的40万元转交给航空委员会。后奉中国航空建设协会总会函告,购买战机需15万元1架,合川方面又续缴献金5万元,共计45万元,购买战斗机3架。 530日,合川各界在县体育场召开“合川人民爱国献机命名典礼大会”。其间,3架机身分别印有“合川一号”“合川二号”“合川三号”的战斗机飞临会场上空,飞机摇曳翅膀,向会场撒下传单,代表中国空军向合川人民表示衷心感谢。

献机运动迅速在大后方推广

合川“一元献机”运动的成功,引起了中国航空建设协会的高度重视。1941611日,中国航空建设协会总会以渝字第176号文,发函致所属各省市分会,要求仿照四川合川的做法,推广“一元献机”运动。同时致函各地政府,望各地政府批准这一运动,并予以支持。中国航空建设协会总会致函重庆市政府的全文如下: 查抗战以还,我空军英勇参战,已迭建殊勋,传颂中外。唯以飞机补充困难,故在量的方面,颇感不足。寇结队疯狂肆虐,血债累累,凡吾同胞,孰不怀愤恨报仇之心。本会及各分会遗职所在,对于航建业务,应如何积极努力,以期加速进展,藉俾空军建设。关于献机运动之推行,早为本会所重视。前经通饬所属各分会认真办理在案。兹查川省合川县以弹丸之地,在该县袁县长雪崖、施剑翘女士领导发动之下,全县民众踊跃输捐,以四个月之时间,募款达四十五万元,献机三架,造成全国献机运动中之优异记录。推其所以致此之由,厥在推行一元运动,由县推之区镇,依保甲制度而深入农村。办法孰善,堪作今后献机运动之规范。除已通饬本会各省市分会仿照推动施行外,相应函请贵市府查照惠予协助进行,并饬所属各县通力合作,期收宏效为荷。时任重庆市市长吴国桢立即予以批复,并饬所属一体协助这次运动。中国航空建设协会还专门为推广“一元献机”运动,印发了《告全国同胞书》,号召全国人民积极参与,其中写道:“亲爱的全国同胞,如果这个一元献机运动成功,空军建设是可以成功地”,希望同胞“手擎一元钱,向攻势空军建设的途上大进军”,“用血与铁的反攻,来完成我们的民族解放的历史使命”。为了这次运动顺利开展,中国航空建设协会还颁布了《一元献机运动实施大纲》《各地分会发动一元献机运动纲要》《一元献机运动扩大宣传办法纲要》等一系列文件,并出台相应的奖励办法。随着 “ 一元献机 ” 运 动的推进 , “ 学生号 ” “ 青年号”“妇女号”“记者号”“报人号”“中国电影号”“民众号”“忠义号”等,这些由爱国民众和团体捐资购买并命名的战机,被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中国空军部队,为中国空军对日作战献上一份力量。 “嘉陵江上,钓鱼山头,风景仍似旧。梓桥华宇,明月高楼,而今变荒丘。”

“七二二日,鬼子飞机,三批到城头,霹雳轰轰,天崩地陷,屋倒墙倾覆。”“爸爸妈妈,哥哥弟弟,犹目守高楼;可怜楼脚,变成大坑,尸形皆无有!惨目伤心。凄凉怕回首!” “怎样报复此仇恨?歼灭鬼子的空军!捉住鬼子来抽筋!方得遂我心!” “你一元,我一元,全县人民积起成巨款。” “ 七十万同胞,凑款七十万,买一架飞机就叫做它‘合川’。”“一架捐献,千架开端,照这样,推广全川,推广全国,很有大数算。” 这是当年合川进行“一元献机”运动时,民众为开展宣传活动所编的部分歌词的内容。合川人民为民族自由与独立的抗日战争,所作出的特殊贡献,已永远载入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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